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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泉河边的涟漪——我在阿里的三年援藏时光
时间:2019-06-12 作者: 渭南市中级人民法院 张锋华 来源:渭南政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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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援藏三年时光匆匆而过,回顾三年来工作生活的点点滴滴,令人难以忘怀。几多梦醒,泪痕难掩,打湿枕巾,耳边回响起那动听的歌声“捧上一杯狮泉河的清泉水,再献上一朵六月的红柳花,啊,亲爱的朋友啊,请喝杯我们敬的酒……”

初到阿里

2016年7月6日,我们陕西第八批的援藏干部统一乘飞机从拉萨来到阿里,法院达瓦院长给我带上洁白的哈达,互相寒暄几句就带我去安排住宿地方。由于之前在拉萨已休整适应了五天,到达阿里后的高原反应不是特别明显,但是睡了一夜后,血压升高,头晕目眩,浑身没劲,半夜经常会因缺氧被憋醒。窗外蓝天白云,赤色山丘,美景如画,但身体的反应让人无暇去欣赏。

三天后,身体基本适应,血压逐步正常,开始和当地干部聊天,看书了解一些当地的基本情况。阿里地处祖国西南边陲,青藏高原西部,平均海拔4500米,高寒缺氧,被称为“西藏的西藏”“世界屋脊的屋脊”。阿里地区下辖7个县,面积34.5万平方公里,喀喇昆仑山、冈底斯山、喜马拉雅山三条巨龙横贯东西,日土、噶尔、札达与印度毗邻,普兰与尼泊尔接壤。另外东三县革吉、改则、措勤位于藏北羌塘保护区。阿里境内有世界闻名的神山冈仁波齐、圣湖玛旁雍措、札达的土林古格王朝、班公湖等风景名胜。

从冈仁波齐发源有四条河流,象泉河、马泉河、孔雀河都是著名的国际河流。还有一条河就是狮泉河,狮泉河横穿噶尔县城,燕尾山下,一河两岸风景秀丽,夏秋季,河上飞鸟成群,一派异域风情。狮泉河镇是噶尔县委、县政府的驻地,同时也是阿里地委行署驻地。当地人习惯把河北称为“地区”,把河南称为“噶尔县”,其实在行政区划上都是噶尔县的地盘。噶尔县全县1.99万平方公里,常住人口约1.5万人,农村人口7000余人,年旅游人数27万余人,下辖四乡一镇(门士乡、昆莎乡、扎西岗乡、左左乡和狮泉河镇),15个行政村,两个居委会。

噶尔法院

在休整了一周后,我和达瓦院长通了电话,要求上岗工作,他询问了我的身体情况后同意上岗,正好县上任命文件也下了。7月12日,我开始了正式意义上的援藏工作。

我所在的噶尔县人民法院,全院编制43人,实有31人。县法院年收案400余件,是阿里地区案件量最大的基层法院,由于地处地委行署驻地,经济相对发展较快,案件量以每年平均50%以上的速度增长。案件类型以民商事案件居多,多为工程项目引起的承包、买卖、租赁、劳务等合同纠纷。与内地法院不同的是婚姻家庭案件较少,刑事案件较少,每年只有十余件刑事案件,以盗窃、抢劫为主,极个别职务犯罪和猎捕濒危野生动物案件。涉及藏族群众的纠纷也相对较少。

根据达瓦院长安排的分工,我分管审判监督、审判管理、行政审判和办公室,一年后分管民事和纪检,三年中间由于其他院领导休假出差等原因还分管过刑事、立案、财务等多个业务,主要还是以民事为主。

一周后,县法院给我和阿里中院下派挂职的达娃桑姆同志召开了欢迎会。简朴而热烈,温馨而浓郁,虽然已是7月,狮泉河的晚风依旧刺骨,但法院大家庭对援藏干部的关心爱护暖人心脾。

这里的副院长和内地的副院长有很大的区别,内地的副院长只要干好自己分管的业务即可,而这边因为法官少,副院长是必须亲自办案的,即使一把手院长也要亲自承办案件。不是挑几个简单案件走走过程,是要亲自开庭、亲自写裁判文书的。首次分给我的16个案件很快结案。虽然结案了,但通过看卷宗,和干警交谈,了解了一些情况。“送达难”在这里非常普遍,一方面来自于辖区面积大,找个人需要跑五六百公里。另一方面,这里做工程的包工头、做生意的商贩、务工民工都不是本地人,造成办案周期长。第二年一上来,我就制定了《立案一次性告知规定》《审判流程管理制度》《案件当事人地址确认制度》等一系列规章制度。在达瓦院长和其他党组成员的大力支持下,得以有效推行。

阿里的风大,气温极不稳定,很多干部得了风湿、痛风。一些单位给干部的周转房加盖了暖廊。由于历史原因,噶尔法院的干部周转房没有修建暖廊。我把情况向渭南市中院的领导作了汇报,2018年年底在渭南市中院和临渭区法院的大力支援下,给噶尔县法院干警周转房加盖暖廊援助资金15万元。

这一年里

2017年,是经受考验的一年。院里只有不足10人,领导班子只有达瓦院长和我。法院的案件也从2016年的140余件增长到352件,值班压力、办案压力、维稳压力几乎让人无法喘息。我们同心协力、克服了各种困难,顶住了压力,顺利完成了司法改革的目标要求,开展了“3·28百万农奴翻身”纪念活动,5月完成了阿里地区首次网络庭审直播,“六一”赴地区福利院看望孤儿和孤寡老人,“七一”带领干警参观了阿里军分区“军史馆”,回来之后修建了我们噶尔法院的“院史馆”,3月和10月我每天晚上开车和同志们在责任街道区域巡逻。从11月到年底,我把所有案件排期开庭,一天开三四个庭,晚上写判决书至凌晨,写完自己的文书,再帮其他同志修改他们的裁判文书。12月初开始,我的扁桃体发炎,高烧不退,每天下午饭后去诊所输液,打完点滴后,去办公室写文书,按照既定开庭计划审结一个个案件。在事多人少、案多人少的情况下,当年全院案件结案率达95%,较上年提高了12个百分点,完成了县上安排的各项中心工作。

这一年,噶尔县人民法院被最高人民法院评为“全国优秀法院”,被阿里地委行署评为“党建基层先进单位”,被地区中院评为“目标考核先进单位”,张小勇副院长被最高人民法院评为“全国优秀法官”,彭晓勇副院长被阿里地区评为“优秀驻村干部”,罗布多吉副院长被噶尔县委、县政府评为“城市风貌提升工作先进个人”,达拉次仁副院长被地区中院授予“个人三等功”,白玉兰庭长被地区中院评为“优秀法官”,我则获得了一个自己认为最有意义的奖,噶尔县“特殊贡献奖”。

在这里闲暇之余就是看书,有人劝过我,在这个地方不要多读书,脑子思考也是要耗氧的。我则“耗着氧”,读完一些书,从《论语》到《道德经》,从《王阳明》到《梁家河》,从《西方法学思想》到《黄帝内经》,从《世界通史》到《西藏文化综述》,从贾平凹的《带灯》到《山本》,从《古文观止》到《康震讲诗词经典》。还有最高院李卓凝大姐从北京寄来她写的《凝望》,往届援藏干部谢恩主写的《雪域阿里》,高宝军书记的《藏西笔记》,童建军院长在我援藏临行时赠送的《南怀瑾论语别裁》。有些认真地看了,有些看不懂也尽量翻一翻,努力使自己多一些精神食粮。通过阅读,增长了知识,明白了很多以前不懂的道理,宽阔了胸襟,学会了宽容,遇事不再那么激进,不再那么争强好胜。

为了提高自身业务水平,2017年4月我参加了自治区党校法学理论研究生招生考试,并以优异的成绩被录取。三年来,共写散文、诗歌180余篇。

藏族群众

阿里藏文化氛围浓郁,干部群众都非常谦虚,待人十分礼貌。有时下乡,去老百姓家里,男主人和我们说话,女主人就去打酥油茶,不一会香气扑鼻的酥油茶就端了上来。一边说话,一边喝茶,他们还不时给我的茶杯添茶,始终保持杯子是满的。我一般双手合十表示谢意,等快要走的时候,一饮而尽,向他们告辞,全家人都会出门相送。藏区地域面积大,他们的语言也有方言,有的地方一个县和临县的方言都不一样。比如阿佳,在拉萨表示姐姐,在阿里一些地方表示老婆的意思。饮食方面他们喜欢吃牛羊肉,清水煮好的羊肉,旁边放一把小刀和辣椒面等佐料,用小刀割一小块肉,蘸点佐料,吃得津津有味。

2016年年底,我准备回陕西休假,达瓦院长请我去他家吃羊肉,说他老婆专门给我煮了羊肉。到他家之后,还见到了县委常委、统战部长达娃次仁夫妻,我们一边聊一边吃,我第一次学着用刀吃肉。达瓦院长还拿出嫂子家自酿的札达杏子酒,此酒入口甘甜,略带酒味,但是后劲大,两瓶喝完我就有些头晕,后来回到宿舍睡到床上天旋地转……

由于海拔高,阿里当地人一般喝啤酒和喜孜青稞酒(我怕得痛风,所以喝白酒)。他们在水吧(专门喝酒的营业酒吧)喝酒有一种掷骰子的游戏(含有类似跳棋、陕西“狼吃娃”等多种游戏规则),玩起来特别有意思。茶馆是藏族人必去的聊天阵地,每到周末就有同事朋友邀我喝茶。茶馆一般有酥油茶、甜茶、藏面、肉饼子、咖喱饭、凉粉等饮食品种,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喝茶聊天,那种轻松的氛围会让你变得乐观,在喝茶聊天中忘掉工作生活中的一切烦恼。

话说感悟

在阿里这个“生命禁区”,由于高寒缺氧,何止张晓明一个宫外孕,曾经有人说这里“基本怀不上娃,怀上了生不下来,生下来养不活”,当然,随着医疗援藏的不断深化强化,医疗水平的不断提升,阿里的婴儿出生率在不断提高。

以前阿里只长红柳,6月的红柳花至今仍是阿里的一道风景。高宝军书记带着铜川宜君援藏的齐喜军副县长在阿里尝试种植毛头柳,今天的阿里街道绿树成行,格桑花美景随处可见。

我这里想表达的是,就是这么一群看似普通的人,在这海拔4000多米的地方坚守,守好祖国的每一寸领土,我向他们致以敬意!和他们相比,我做的太少太少。通过和阿里干部群众的交往,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变得敞亮,整个人变得乐观豁达。

要说感悟,我觉得不是我一个人的感悟,是阿里所有干部的感悟,那就是常年在这里像牦牛一样默默奉献,对家人的亏欠太多。不能照顾年迈的父母,不能守护妻子儿女,不能尽做儿子女儿的孝道,不能当好丈夫、好妻子、好爸爸、好妈妈,每每说到这里,大家总是泪水夺眶而出……

当然,援藏干部也有同感,同批在噶尔县援藏的援友张小平书记、阮君丽大姐、胡阳兄弟都是在援藏期间母亲不幸离世,痛失慈母的悲痛岂是这几句文字所能表达!还有我的“难兄难弟”甘泉法院派来援藏的王忠涛,刚到普兰一个多月,父亲愕然离世,所谓人间生离死别的痛楚,大概只有他最有感触。

递上纸巾,拭去泪水,看看一个个当年英姿飒爽的汉子,一个个美丽漂亮的姑娘,几年间,十几年间,风沙和紫外线让他们皮肤变得粗糙,脸庞黝黑,长期缺氧致使心脏变大、肺变大,异常的气候使大部分人患有痛风,风湿,各种疾病缠绕。“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有的干部甚至将生命奉献给了阿里,我们孔繁森式的好干部,宝鸡援藏干部,早两届的噶尔县委书记张宇,就是牺牲后长眠于此。在这里,病魔侵蚀着身体,是缓慢的,不知不觉的。革吉法院院长李尕青,青海藏族,比我还小一岁,同样的工作认真,同样的拼命三郎,如今风湿使他双腿变形,头发严重脱落,他告诉我五年前的他不是这个样的。他当年来阿里时,条件比现在还艰苦,冬天要从雪地刨雪,塞进水壶,点着柴火烧成开水,海拔太高,根本没有100摄氏度的开水。开庭要借行署的会议室,摆上座椅板凳,严格按程序完成庭审。就是这样,用生命在坚守司法的公平正义,守卫祖国的领土。

缺氧不缺精神,海拔高追求更高!这就是我看到的阿里人的精神!三年间,我进入不惑之年,读了一些书,遇到了一些人,做了一些事,冥冥中觉得有些事是上天早已做好的安排。看了玛旁雍错,就知道水满则溢;看了冈仁波齐,就知道自己的渺小和精神世界的匮乏;看了阿里的干部群众,就知道自己内心的浅显和丑陋。之前每次在干部提拔或者荣誉奖励时,自己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想法,老是看自己吃亏了没有,当你站在这片圣洁净土上之后,你会淡看名利,坐对浮云。

结语

快要离开阿里了,又一次站在狮泉河边,蓝天万里白云低,碧波荡漾泛涟漪,燕尾山依旧雄浑挺拔,一群群飞鸟掠过,鸟飞过时,他不是排成人字形,也不是排成一字形,而是排成心的形状飞过……著名作家毕淑敏曾经在阿里军分区当兵十三年,她说:“一个人的肉身是有诞生之所的,通常是故乡或是父母漂泊中的营地。灵魂也是有出生地的,我灵魂的故乡在西藏阿里。”我相信,我的灵魂故乡也在阿里。因为这里有我魂牵梦绕的山山水水,有我三年朝夕相伴的同志战友,有我此生引以为傲的援藏时光。


[编辑:马华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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